纺车的年轮

2023-05-10 14:56:27

 我也始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耳边就吱吱呀呀地唱歌,那是母亲的纺车不经意时散布的音乐。那是乡村童年最初的摇篮曲。质朴的音色,简单地轮回,携织着古沉的岁月。钢锭上的线穗子抽空虚了母亲温润的青春。


  时常,近于腐朽的纺车依旧在岁月的深处悠然的转着,只是那是我的记忆赋予的灵性的光芒在舞蹈,在起起落落,在咿咿呀呀,在哭哭泣泣,在缠缠绵绵。不问世事,不问春秋。纺车,飞快旋转的故事情节,毫不张扬地谱写着人世的温暖。那就是乡村最古老的乐谱,而我可能就是那乐谱上最美的音符。

  倾听纺车,何尝不是在倾听一个母亲的心音呢?人世,哪有那么多的幸福和快乐让她歌唱?母亲一天天老了,心脏病和脑梗都在折磨着她,她一天天的瘦了,全部的精力和辛劳全部奉献给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园。如果说纺车是母亲的姊妹,那低沉回环的歌声一直揪着我的心,她是母亲一生唯一没有出嫁的红颜知己,乡村的剩女,也是乡村最后的民歌手。

 

  可惜,多年我已经无法聆听到她的美丽优柔的歌喉了。一身蹭入城市的我,何时还曾听见那嗡嗡郁郁,丝丝缕缕的缠绵呢?乡村成为远去的心灵底片,纺车则成为安放我另一半灵魂的所在。

  乡村,最初都有她的文明史以及胎记。纺车,就是我童年的胎记。像一只硕大的纸船,承载着生命的沉重和不堪重负。像光阴深处一闪而过的飞碟,记录着人世的秘密和无言之痛。

  母亲出嫁前就早学会一手的针线活,拉袜垫,绣花,拐线,纺线,织布,种庄稼都自不在话下。而纺车是她最擅长的乐器。一摇车把,整个岁月就不紧不慢的老去,一切的烦忧就不丝不蔓地远离,悲欢唱尽,人淡如菊。一切,那么的美,简易而安详,和谐而安好。也许,今天的幸福,都是一场风吹就散的梦,而过往的乡村记忆都是生死不灭的烙印,深深地嵌进我们的骨血深处。



  灵魂,是有声音的。留在生命里的美丽,和任何的邂逅一样,都是一个谜一样的传说。而纺车像一颗着魔的音符一样,一直游走我的生命深爱的一切美好之中。奏出美妙绝伦,大音希声的音魂。抽出灿烂而多彩的故事。即使破旧如一,即使寂寥似昨,那一辆年老体衰,静居一隅的纺车,永远都横亘我灵魂的山水之间,歌声飘荡不朽的古老家园。

我始终没有看清纺车怎样一天天老去,我也渐渐长大,母亲也老了。隔墙有音,怎么也听不到一丝纺车挣扎出来的缕缕音乐,不免时常惆怅。我的纺车,那和杂什堆在一起的纺车,就毫不起眼的丢在后院的小窑洞里。莫非她真的忘记了我们,还是我们无情地忘记了她呢?

 

【作者简介】杨辉峰,笔名啸鹤陕西礼泉人。陕西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我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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