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老街杂记之十八
我们的歌谣
文│辛从伟
民间歌谣的源头可上溯到远古时期，它是人类社会最早出现的口头创作形式，歌谣字样最早见于我国典藉《诗经·魏风·园有桃》：心之忧矣，我歌且谣。我国地域宽广，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歌谣。响水老街上流传的民谣，由于响水方言的特殊性，有着自己的特色，从一些民谣的内容来看，有着典型的农耕时代的文化印记，与周边的地域有着紧密的联系，有着浓烈的历史气息，吟诵一首首民谣，我们仿佛回到了过去。它是响水民间文化沃土生长的一株参天古树，在这片浓浓的树荫下，母亲对摇篮中的婴儿，祖母对着绕膝的子孙，吟诵着不知流传了多少代古老的民谣。作为原生态风味，具有地域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理所当然地应该被保存下来。
响水家喻户晓，流传最广应属《拐磨拐》了，常由妈妈或奶奶与呀呀学语的幼童对面坐在床上或矮凳上，手拉手模仿拐磨时一进一退，口中同时吟诵，极有节奏感。
“拐磨拐，请舅奶，
舅奶没在家(读gā)，
请小丫，
小丫在家烧水秃脚丫，
一秃秃个仰不叉，
叉叉叉。”
说到最后，大人要装作撒手状，孩童往往又害怕，又高兴，乐此不疲。此外，还流传着另外一长版的《拐磨拐》：
拐磨拐，请舅奶，
舅奶没在家，请小丫，
小丫在家烧水秃脚丫。
脚丫臭，上绿豆，
绿豆僵，上生姜，
生姜辣，上宝塔，
宝塔高，上镰刀，
镰刀快，割韮菜，
韮菜老，割茅草，
茅草低，割你个大老爹。
还有一种叫作《踢脚扳》的，是与一岁左右的婴孩游戏，一边数着婴孩小脚趾，一边念念有词。
踢脚踢脚扳，踢到南山，
南山有贝，见见宝贝，
宝贝南，宝贝北，
宝贝家后种荞麦，
荞麦开花一片白。
《点逗歌》则是妈妈与二、三岁孩童一起游戏的，母亲用食指循环指点自己和孩子，一字一点。
点点逗逗，黄皮包肉，
对砖对瓦，打倒老侉，
老挎抱鸡，打倒公鸡，
公鸡会戡(kàn)人，
打倒老红人，
老红人打花鼓，
打倒张小五，
张小五扎小辫，嗵喇叭。
老街上的童谣则大多是由大点的孩童们传唱的，由于传唱日久，加之方言，用文字来表述，看字义已让人不知所以，但其音韵却朗朗上口，我记忆中最早的一首童谣是这样的。
山婆山婆螺螺，
螺螺不吃回头找，
家绿豆，野绿豆，
不种门前种家后，
大秃大秃猜猜，
小秃小秃笑笑，
嘿嘿嘿。
还有很多童谣则是和游戏一起进行的，晚饭后的小伙伴们会自然地聚集在一起，老街老巷就是孩童们天然的大舞台。清风里，月光下，大家在一起尽情地玩乐。《城门几丈高》则是孩童们最爱玩的游戏，此游戏常由十几人组成。两个大点的小朋友十指相扣举起扮作城门，其它人手拉手绕着扮城门一人边转圈边吟诵。
城门城门几丈高，
三十六丈高，
骑大马，大马高，
走进城门超一超。
念至童谣最后一字时，装扮城门孩童双臂落下，套住一人，问其“要苹果还是要梨？”然后分成苹果队和梨队，各队孩童手拉手形成防线，各方轮流由一人向对方防线冲击，冲破可带回一人，未破则被留下，最后人多队则获胜。
还有一种问答式的童谣《开锁歌》，游戏常在二人之间进行，一方十指紧扣，另一方竭尽全力扳开对方手指，围观者高声齐诵，诵者分为二队，一问一答，语句简短，韵律铿锵有力，现场气氛热烈。
开锁了，
什么锁？金打银钢锁。
什么砸？鎯头砸。
砸也砸不开，配起骡马上大街。
大街有你什么人？
有我亲官老丈人。
姓什么？姓穿，
不走前门走后门。
在老街的民谣里，既有表达浓郁的亲情，也有一些带有戏谑、嘲笑、打趣的成份。旧中国天花疾病流行，患者患病期间，脸上岀痘时被自己抓破，病愈后脸上会留有麻子。记得小时常会看到长有麻子的农人上街赶集，常有四、五恶作剧孩童尾随其后，口中肆无忌惮念到。
我今天进了城，看见一个人，
脸上的麻子啊吓呀吓死人，
大的像笆斗，小的像瓷盆，
最小最小还有二斤半，
如果你不信，
带你去参观，
参观的地点就在你脸上。
常会说得农人恼羞成怒，有的农人会猛回头作威吓状，众孩童受惊作鸟兽散。此首民谣立意虽不高，但其节奏明快，语言生动，麻子大小竟然可以称重，从中可以窥见民间语言艺术的魅力。
如遇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结伴上街，身后不知何时又会响起稚嫩的童声。
歪歪油子雪花膏，
男人没得女人高，
两口打仗动小刀，
老爹拉拉仗，
给老爹ⅩX头上一小刀。
常会说得两口子尴尬万分，哭笑不得。
也有孩童之间互相调笑的。如果一个人很好吃，就会这样说。
好吃鬼，卖油鬼，
卖到新安镇，
给人家(读gé)打一百棍。
老街上乳名叫小连成的较多，如果叫这个名字和其它伙伴玩变恼了，那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倒霉蛋，这样的童谣就会象影子一样跟着他。
小连成，后面拖根绳，
拽一拽，疼一疼，
疼了两三天，
养了个小花尖(一种花牛)。
还有一种流行于孩童中，手写的纸牌游戏，分别是洋枪、老虎、小孩、公鸡、蜜峰、小秃。有一首童谣说明纸牌上一物降一物，循环往复，颇有些哲学的意味。
洋枪打老虎，
老虎吃小孩，
小孩抱公鸡，
公鸡笃(啄)蜜蜂，
蜜蜂叮小秃，
小秃扛洋枪，
洋枪打老虎。
旧时代的物质生活往往是匮乏的，这首民谣运用比拟的手法，描写一孩童走亲戚的过程，语言简练生动，让人身临其境。
小麻雀，遛墙根，
遛到大舅奶家过一春。
豆芽菜，格嘣嘣。
家鲻鱼，臭哄哄。
这一首则是讪笑小媳妇小心眼的。
小大姐，卖豆油，
卖到婆家屋山头，
婆婆喊她吃中饭，
害怕婆婆偷她油。
旧时女孩在一起还会玩搲(wǎ)弹游戏。由四张骨牌和一个由布缝制的小沙包组成，将四张骨牌随机撒落桌上，同时将沙包上抛，游戏者要眼疾手快抓住桌面相同状态的骨牌，又要接住下落的沙包。失败者将沙包交由下一位继续。搲弹歌由一到九，游戏人数两至四五人不等，边搲边唱，现场气氛热烈，先数到九者胜。
一搲头，头大朝，
你不识好，搞你玩玩就变恼。
一搲二，二月二，
挑荠菜，荠菜包饼筋拽拽。
一搲三，三月三，
亮月弯，弯弯曲曲到南山。
一搲四，四四，
格字跳跳二十四。
一搲五，五月五，打锣鼓，
锣鼓一响到板浦。
一搲六，六六，摘六，
摘把缸豆掺米粥。
一搲七，七七拃，走娘家，
走到半路望见家。
一搲八，八月八，邋遢，
邋遢婆娘锅不刷。
一搲九，九九，
亮月岀来搂一搂。
(搂一搂，搂出屁来活丢丑)。
有的歌谣也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流行于八十年代孩童间的这首拍手歌其内涵不可谓不丰富。从古到今，从中到外，从神话到现实，都囊括其中。吟诵同时，每一句都有一动作配合，煞是有趣。
你一我一，一休哥。
你二我二，。
你三我三，三毛流浪记。
你四我四，四大金钢。
你五我五，叩见武皇后。
你六我六，草原六姐妹。
你七我七，天上七仙女。
你八我八，八仙过海。
你九我九，咱们一起喝老酒。
你十我十，。
去年某日，我那刚上一年级的外孙萌萌小朋友放学归来竟然吟诵着一首超现实主义题材的童谣，让人颇为震憾，所反映的或许是现行教育的失败。
一年级的小偷，
二年级的贼，
三年级的美眉跳芭蕾，
四年级的帅哥没人陪，
五年级的作业一大堆，
六年级的卷子满天飞，
初中的学费真他妈的贵。
编辑 │ 刘厚霞
审校 │ 龚海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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