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尸年代的爱情

2023-05-18 23:00:13

蔡骏

微信号:caijunxy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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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秋天,我随作协代表团去台湾参访,在台北乘坐猫空缆车,从台北动物园上山途中,坐在全透明的玻璃缆车之中。正是夕阳西下,群山与台北盆地,一片金色苍茫。我远望到对面山上似有密密麻麻的房屋,但再对比山下的建筑,惊觉那些房屋都很狭小。再仔细一看,才知那是墓地,气势恢宏地占据了整整一个山头。


坐在缆车之中,刚远眺了公墓,又见到一个巨大的烟囱直冲云霄,而那烟囱上竟然画着一只长颈鹿。长长的烟囱,恰是长长的长颈鹿的形象,鹿头顶着烟囱顶,鹿脚踩着台北盆地。颜色鲜艳,表情萌宠,颇为可爱。


因为刚刚看到过墓地,路上还经过了台北殡仪馆,我便突发奇想——这个长颈鹿烟囱,会不会就是台北火葬场的焚尸炉呢?长颈鹿,曲项向天歌,将台北人的灵魂与肉体灰烬,送入堪比台北101的高空,以至于整座宝岛、东海与太平洋……


后来才晓得,那可爱的长颈鹿烟囱并非焚尸炉,而是台北木栅垃圾焚化厂,已在台北竖立了二十多年。但这一幕可爱的误会,却当即在我脑中产生了遐想——假设这长颈鹿烟囱,当真就是焚尸炉?在未来某个年代,山脚下的繁华都市已化作废墟,唯独这烟囱幸存,还有通往山顶的缆车幸存。而我每日每夜乘坐缆车,凭空眺望烟囱的未来人生……


于是,就有了《焚尸年代的爱情》。


抹去长颈鹿的木栅焚化厂烟囱


就在撰写这篇小记之时,我又手欠上网搜索了台北长颈鹿烟囱,惊觉两个月前竟已消失。严格来说,是木栅垃圾焚烧厂的烟囱还在,但是长颈鹿图案被抹掉了。


“引起网友一片哀嚎「童年回忆要不见了?」、「还我长颈鹿」。对此,台北市长柯文哲今天说,木栅焚化厂经过长年风吹日晒,烟囱上的长颈鹿图样已斑驳掉漆,将重新涂绘更具台北生态意象的台湾蓝鹊、榕树、杜鹃花,预计10月可完工。”


说实话,就算把这烟囱涂抹得繁花似锦,却再也及不上长颈鹿的可爱形象。


呜呼哀哉,长颈鹿焚尸炉……


祭奠尚未到来,但愿不会到来的焚尸年代。



木栅焚化厂的烟囱图案前后对比



焚尸年代的爱情


我们拼命划桨,奋力与波浪抗争,最终却被冲回到我们的往昔。

——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你是谁?


屈原《离骚》“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孔雀东南飞》焦仲卿与刘兰芝殉情“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宋人姜夔《扬州慢》“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想来古时,黄昏都与悲伤、别离甚至死亡脱不开干系。


未来黄昏。夕阳斜斜落下。缆车站前,恰好背光,稀稀落落人影,像回光返照的垂死之徒。该亮的暗了,暗到如史前洞窟;该暗的又亮了,亮到似烈焰红唇。彼此谁都看不清,更似一团模糊的墨迹或鲜血。阿暮靠近她,风夹着烧焦烟尘,吹来她头发丝里气味,像葳蕤又像蒲公英。他离她仅十五厘米,她没注意他的脸,也未见他嘴唇蠕动,更没听到他问的“你是谁”?


阿暮跟着她往前走,狗尾似的草穗摩擦膝盖和裤腿,留神不要踩中动物粪便。缆车站的屋顶瓦片剥落,墙面露出灰霾般水泥底色,台阶前数十只鸟雀觅食,皆不畏人类脚步,除非野猫抵近。衰败如罗生门的背后,却是一阶重峦叠翠山坡。夕阳浇在半山腰,金色与绿色颜料混合,似抹了焦糖布丁的画布。


二十年前可非这番光景。本城居民坐地铁或驾车而来,游客们从大海彼岸甚至地球另一端飞来。通往市区的街道、动物园,还有这片小广场,日夜人头攒动,周末更要排起长队。孩子们拉着气球,看山下放起焰火。情侣们手牵着手,看山上升起孔明灯,深夜间蔚为壮阔。


自动扶梯已停了七年,阿暮爬上缆车站的楼梯。她不曾回头看他。她穿着白色衣裙,背后腰间布料的褶皱,随着臀部与大腿线条变幻。她手挽沉甸甸的大袋子,走上三楼索道绞盘。高空缆车起点,每隔十秒,便有一节车厢进出。从前每节车厢都坐满了,有二人世界,也有一家三口,更有同窗四人行。有的孤零零独自上山,半空跳下缆车。那样的死,总好过躺在病床中了却残生。


缆车包厢来了,像全封闭的鸟笼,四面八方透明。她跳上去,稳稳坐下,驾轻就熟。玻璃门关闭刹那,阿暮也上来。头顶索道,响起电流与机械摩擦声。斜上方四十五度角,缆车徐徐升起,牵引往晚霞与落日的方向。他坐在她对面,略有紧张,手搓衣角,脚踩钢化玻璃。不经意低头,已是郁郁葱葱山坡,一线溪流欢快地跌下来,汇入污水与死尸横流的城市渠道。


这些年,第一次有人陪她坐缆车。他的面色苍白,四肢纤细,肩膀削瘦。她的双眼并不羞怯,将他从头到尾打量,窥到他的忧郁、敏感、脆弱,而且病弱不堪。初见吗?不晓得。


缆车一节节攀升。夕阳顽强留在天空。她从手提袋中掏出一本书,慢慢翻着。书很大,精装本,女生两只手才能托着,但很旧,霉烂气味。书页滚动沙沙,像深秋山上的落叶声,多了几毫克油墨味。阿暮弯腰低头,看她一小截裸露的脚踝,古瓷器般光滑。她膝盖上的图书露出封面,竟是《安娜·卡列尼娜》。


这本书我看过,他憋了好久才说。


她意外抬头,书本掉到地上。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脚底玻璃消失,衣裙飘飘的安娜·卡列尼娜,无声坠落百米下的深渊,香消玉殒,连同伏尔加河畔的初雪淤泥。他从玻璃上捡起书,送回到她手里。书本交接,手指尖微微触碰,两人体温都很冷。她把书本抱在怀里,像抱着死后的安娜,淡淡说了声,谢谢。


他问,哪来的书?自从人们把书都送进焚尸炉,再也难以找到这样完整的精装本,据说这是冬天取暖的好燃料。


她说,有人发掘出上个世纪的图书馆遗址,我只捡到这本书,别的都送去烧了。


阿暮问,这本书里你最喜欢谁?或者,最讨厌谁?


沃伦斯基,她的回答很干脆。


他心有灵犀点头问,你住在山上?


有时候,一觉睡醒,觉得自己就死了,她回答。只有山上是安全的,保护你远离人群。她举起满载的手袋,足够独自在山上隐居一周。十年前,快递和电商业都消亡了。


视野变得开阔,一览无余,暴露山下衰败的城市。上世纪的高楼,依然耸立在天际线上,犹如安第斯高原的马丘比丘,抑或约旦沙漠中的佩特拉古城。所有建筑表面,蒙着厚厚灰尘,一半因无人使用,一半拜漫天烟尘所赐。对面山坡上,貌似有座山城,布满贫民窟般的低矮建筑,其实是无边无际的公墓,数量远超山下活着的人们。那些墓碑都竖得高大堂皇,按照生前财富与地位。尽管其中所埋的死人骨灰,不过是米粒尺寸的尘埃。


正对缆车的,是一具高耸入云的烟囱,八十层楼那么高,圆柱体外墙行画着一只长颈鹿,这是一种已经灭绝的动物。烟囱上的长颈鹿,难免失真或写意,却很可爱,像只长脖子的骆驼,身上布满棕色与白色相间的豹纹。细长的脑袋与一对小角,正好位于烟囱顶部,喷出大团浓黑的烟雾,宛如打了喷嚏。阿暮从缆车内望出去,似乎与长颈鹿的目光对撞。


台北木栅焚化厂的长颈鹿烟囱


她问,你喜欢长颈鹿?


嗯,虽然没亲眼见过,他回答。


这个烟囱,是上星期才竣工的。她说。


它不是城市中唯一的烟囱,无论市中心还是郊野,矗立着至少十五座类似的烟囱——都没有眼前这个高大,更不可能有长颈鹿图案的装饰。那些烟囱分外丑陋,要么黑乎乎的直上直下,要么涂装红白条纹的警告色,远看都像一个个粗暴的器官,对女性极不友好。


这个长颈鹿最漂亮最可爱,不是吗?她说。


阿暮点头,是啊!好像到了非洲草原上,下面还有大象、河马、犀牛和猎豹。


缆车已升到更高,犹如漫步云端。黄昏即将死去。日本人说,这是阴阳交替的“逢魔时刻”,魑魅魍魉出没,独自行在黄昏野路上的人,将被迷惑而入歧途乃至失魂落魄。而今,日本列岛已成一片充满核废料的不毛之地。最后一轮夕阳,像金灿灿的咸蛋黄,停留在山巅之角。眺望一百公里外的平原与大海,晚霞与浓云像滚滚而来的战车。远方有更多的烟囱,多到不计其数。


她低头问,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吗?


不,我们以前见过。


看着对面苍白的脸,那双细细的眼睛,她又摇头。对不起,我想不起来,我这里出了问题。她指了指自己脑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暮,莫日暮,暮色苍茫的暮。中学老师说,这名字不吉利,预示年纪轻轻就会死。


在人人病入膏肓的年代,早死并不稀奇,甚至还有点走运,阿暮心想。


我叫秋霞,秋天的晚霞。中学老师说,我的名字很老气,好像《聊斋》里的女鬼,或者狐狸精。


在焚烧图书的年代,竟还有人记得《聊斋》,大概不算坏事,秋霞心想。


阿暮说,都是中学老师,好巧啊。


嗯,但我忘了老师的名字,只记得他是吐血而死的。她把手放到长发深处,轻轻按压头皮,隔着穹窿状薄薄的颅骨,大脑皮层边缘,暗自搏动一颗瘤子,像花开后结的果子,河豚鱼的卵巢,鲜美又剧毒。


日,彻底落了。黑夜覆盖城市与郊野,还有缆车攀爬的这座山峰。曾经灿烂不夜的霓虹,已熄灭了十多年。大地变成黑茫茫的海洋,仅有的光源来自鳞次栉比的焚尸炉,如海底深处的荧光生物。缆车玻璃内外的世界,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一个星系这么远。阿暮与秋霞的脸,映在玻璃内侧,与浓烟滚滚的黑夜,还有长颈鹿烟囱融为一体。


还是她打破尴尬,你上来干嘛?


我是来看星星的。


她问他,现在还看得到星星吗?


阿暮回答,长颈鹿烟囱很快将暂停工作,深夜十点,夜空会放晴,没有云雾,我们能看到猎户座的三颗星星。


说话之间,缆车抵达终点站,距山巅一步之遥。绞盘吱呀作响,玻璃门打开,他先跳下来,扶着秋霞的胳膊,帮她提起手袋。《安娜·卡列尼娜》始终捧在她胸口。


台北猫空缆车与长颈鹿烟囱


弯弯曲曲的步行小径。原本汽车也可开上来,但为安全起见,已用乱石阻断道路,进出完全依赖缆车。手电照亮山路,萤火虫纷纷飞来,停在秋霞头上,仿佛披着满天星光。他看得入迷,走到山顶别墅。


客厅很大,很干净,没多少家具电器。今晚又停电了,只能用干电池LED灯,像古时点着蜡烛。秋霞取出干鲜水果、烤馕和罐头,放多久都不会坏的食物。阿暮如坐针毡,说自己只是来看星星的。她说,七年来,从没有一个客人访问过她家。他问,山上没有邻居吗?她说,有十几户邻居,分散在山顶不同角落,彼此从不往来。


露台可俯瞰一城风景,四季风光。最醒目的,依然是长颈鹿烟囱,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笔直对准秋霞的露台。长颈鹿直勾勾地看着他俩,正欲横跨千米高空而来,啃一口餐盘里的葡萄干。果然如阿暮所说,烟囱不再冒烟,星空渐渐干净。


死人减少了吗?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他说,全城人口已下降到二十万,尚不及十年前的百分之一。


照这么算法,再过数月,山下将成为一座死城?


他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是有孩子出生嘛,尽管已没有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了,也没有女人愿意怀孕生育后代,倒是下水道里飘满弃婴与流产的胎儿。


秋霞叹出一口气,你说长颈鹿焚尸炉,每天要烧掉多少具尸体啊?


一天烧一百个没问题。


虽说只是个烟囱,但不见烟雾时,长颈鹿还真是漂亮诶。她由衷赞叹。焚尸炉就像城市黑夜里的灯塔,通宵达旦地亮着灯,指引夜航船避开孤岛或暗礁。


远观长颈鹿烟囱


那也是每个人的归宿,阿暮说。


她说,十七岁那年,妈妈死了。葬礼后,爸爸拖着我去送最后一程。但我害怕。我怕看到那个脏兮兮的焚尸炉,害怕触摸无数个死人触摸过的地方。我哭着不愿意靠近,直到妈妈化为灰烬。第二年,我爸经营的房地产公司破产了,因为每年死亡的人数远远多于出生,房价跌得一文不值。他变卖剩余的资产,在山顶买下这栋别墅。他说这里最安全,可以保护我多活几年。但他没住过一天就病死了。这是爸爸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秋霞眼角有点滴反光。


阿暮向前探出一厘米,又缩回两厘米。他咽了口唾沫,你还记得吗……


看!


秋霞打断他的话,指着骤然放晴的星空,尽管周围仍由浓云密布,但像是有人为他们开了扇天窗,猎户座的三颗星星,竟已清晰可辨。


深夜十点,预测非常准时。常年飘荡在山上山下的焚尸焦味烟消云散。阿暮把许多话吞回胃里,站在山顶大屋的露台,全身笼罩在熠熠的星光下,仿佛变成一块石头,一尊佛像。


她低声说,搬到山上七年,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星空。


我也是,阿暮答。


但这仅仅持续了三分钟,又一片浓云从北方飘来,像个巨大的盖子,合上星空的缺口。


停止深呼吸,他瞥到秋霞的双眼。他说,我走了。


谢谢你陪我看星星,秋霞在露台上目送他离去。黑漆漆的山道,像海浪吞没水滴。

山顶上住着这座城市最富有的居民,因此缆车二十四小时畅通。缆车站的终点设有岗亭,警察24小时值班,以免山下的亡命之徒上来捣乱。阿暮独自坐上透明包厢,被绞盘送往山下。对面的长颈鹿烟囱,重新喷射出浓浓黑烟,今晚还要烧掉几十具尸体。


二十年前,阿暮的爸爸突然失踪。妈妈说爸爸病了,传染上一种病毒,我们都不能靠近他。隔了三个月,再次见到爸爸,已是他的葬礼。他看着爸爸被推进焚尸炉,半小时后变成一堆黑色枯骨。大部分要被扔掉,剩下的骨头和灰烬,正好装满木头盒子。妈妈哭着捧起骨灰盒,带着五岁的阿暮前往墓地。


病毒从那年开始泛滥。就像二战的前半段,,俄罗斯与美国也未能幸免,华盛顿纪念碑、克里姆林宫均被焚尸炉取代。地球上十分之九的人类被感染,从血液、性行为、母婴到食物、饮用水,甚至空气传播。死亡率百分百,最快七天,也有坚持到十年的。全球人口下降到地理大发现时代的水平,经济与科技倒退百年,唯独殡葬与焚尸业蓬勃兴旺。因为尸体有病毒,任何一种处理方法都会产生污染,除非彻底焚烧成灰烬。


缆车窗外,城市陷入死寂沉睡,只有十几座焚尸炉的烟囱,昼夜不息地红红火火,喷射混合着人体分子的黑烟。一旦低温又无风,焚尸炉的烟尘,就会转化为雾霾与PM2.5,黑云压城城欲摧。死亡成为生命中的水和空气,整个天空布满我们的亲人,好像他们的魂魄与肉体,随时随地都被我们呼吸入肺叶,直到自己也横着进入焚尸炉。每座城市都回到工业革命的十九世纪,烟囱林立,密密麻麻,如中英格兰或莱茵河鲁尔的老工业区,或上世纪被雾霾和钢铁厂覆盖的北方,一组组蒸汽朋克的美学实验。焚尸炉原本多为国营,但总有效率问题,人浮于事,机构臃肿,以至于负责烧死人的活人要比每天送进来的死人还多。


于是,焚尸业进行了市场化与私有化改革,利润来源除了焚尸收费,家属只能拿走粉末般的几克骨灰,剩余残骸全部由上面统一采购深埋。每座焚尸炉三年即可收回基本投资,以后年均利润率在50%以上。劫后余生的资本竞相投资于殡葬与焚尸产业,造就最后一代富豪阶层。为了攫取垄断利润,产生了焚尸炉托拉斯、焚尸炉康采恩、焚尸炉辛迪加等巨型财阀,在世界500强企业中占据半壁江山,犹如百年前的银行与石油巨头。焚尸炉早已取代钢铁厂、炼油厂、摩天大厦以及矿井,成为本世纪唯一有利可图的产业。


焚尸年代——与石器年代、青铜年代、铁器年代、蒸汽年代、电气年代、互联网年代并称为人类第七年代,或许将是最后一个年代。


……


——本文节选自《焚尸年代的爱情》,收录于《罗生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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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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