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秋:回忆我的密办小学

回忆自己的成长过程，我在密办小学读书时期受到的教育，无疑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至今思想起来，都感到那是一段有滋有味难以忘怀的记忆。

密办小学大约是1960年创办的，生源是兴凯湖农场驻密山办事处所管辖部门的子弟。虽然只有十几名老师，不足二百名学生，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设置六个年级，是一所全日制完全小学，各种学科也都完备。

密办小学校址在密山县兴凯湖木材厂的旁边。校舍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格局，操场很小，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小一点，操场东面有一个露天砖砌的水泥乒乓球台，南面并排有双杠，单杠。这是极其简陋，但也很洁净规整的一所小学。记忆中每逢开学初和学期结束，还有庆祝“六一”儿童节，密办的领导都要来我们学校，参加活动，并对我们提出一些要求和希望。

我是第一批进入密办小学的学生，那年我三年级。在这之前，我是在密山地方上的小学校学习，我就读的学校是二部制，教室小，学生多，三个人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那时上课，是要求把手背在后面的，四十五分钟下来，不太好受。

走进密办小学，最让我开心的是那些摆放得齐齐整整、漆得油亮的课桌椅，一人一桌一椅，可以坐在属于自己的小椅子上了，同时上全日制，也不用半天上学半天在家了。迎接我们的老师一个个笑眯眯的，他们都操着一口纯正的京腔，让我感到十分的亲切。语数音体美，课程安排齐全，校舍虽是旧的，但都粉刷得雪白雪白，教室里亮堂堂的。黑板是崭新的，黑板的上方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红字。同学们都开心极了，小孩子一向就是这样的容易满足，这真是一个让人全心喜悦的开端。

学校建立起来了，记得除了正常教学外，学校首先抓的是个人卫生，老师要求我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得干干净净，并且每天都督促检查。这一项工作很快就得到了检验。开学不久，全县小学生体检。记得那是在一个大大的房子里面，轮到我们学校了，我听到一位女医生问，这是哪所学校的呀？学生都这么干净！另一位医生回答，这是兴凯湖的，人家是属于北京管理的。我听了美滋滋的，内心感到无比的自豪。

学校抓的另一件事是文明礼貌教育。一些礼貌用语，比如，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没关系等，要求学生必须使用，不能打折扣。见到密山办事处的领导，见到老师，必须敬礼问好。同时还要求每天到校以后，同学要互相敬礼问好。回家要向父母问好，离开时要喊再见。对这些要求，不是可做可不做，而是严格的贯彻执行并经常督促检查。包括怎样系红领巾，怎样规范地敬队礼，怎样严格地按照队章开展少先队的活动，举行仪式，都必须一丝不苟地去做。密办小学，把北京的那一整套学校管理制度和方法都搬来了，这就是我们现在学校正在实行的养成教育。就这样。这所新创建的学校，很快就进入了正轨，学校形成了讲文明讲纪律的良好氛围。就是这些少年时期养成的好习惯，伴随了我一生，一些文明礼貌习惯和用语，象长在身上一样，使我终身受益。

记忆中的密办老师特别注意形象，所有的老师服装都是整洁干净利落的，男女老师的头发都整理得一丝不乱，这一点对同学们有很大的影响。他们事必躬亲，就连我们每年的优等生胸牌，都是老师们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胸牌大约两寸长，一寸宽的样子，有白色的布绣上红颜色字的，也有紫红布绣上白颜色字的，是一个圈套一个圈的那种针法绣制的。

密办的这些老师们是多才多艺的，充分地开启了他们的智慧，倾注了他们的全部心血，为我们开展多种活动。使我的校园生活丰富多彩，充满了欢乐。

我们编排过歌颂抗日小英雄的《二小放牛郎》诗歌朗诵，有着一双亮晶晶眼睛的小姑娘魏玲，是我的同班同学，她是领诵，饰演黑妮。我扮演的是一名儿童团员，手握一杆红缨枪，老师为我穿上一件对襟小花褂，化妆时，在每个人的眉心都印上一个圆圆的红点儿。这个节目还到木工厂大车间给工人叔叔阿姨演过呢。

我们排过表现亚非拉人民大团结的表演唱《三国演义》，由三个女同学分别扮演三个国家的小朋友，这其中两个就是我的左右邻居，高我一班的学姐孔庆云和小俊。记得孔庆云扮演的中国小姑娘身着粉红上装，头上戴一个红色发箍，非常漂亮。

我们排演过相声和双簧。记得有一个叫张征国的学生，在相声演出时竟然即兴发挥，大赞木工厂的车间好大呀，引起哄堂大笑。那双簧就更有趣了，请听台词：“双簧一上台，脸上抹点白，小辫一撅，站在当街……”

我们跳过集体舞，五十年代流行的那种，内外两个圆圈，同学们不停地变换舞姿，所有舞者都能够得到互动，我们还编排节目，举办故事会，举办花式跳绳踢毽子比赛等等。

记得有一年儿童节，我们还演过喜闻乐见的大头娃娃舞呢，大头娃娃舞的道具娃娃头是孙慧老师制做的。我们好奇地看着孙老师先是制成大头娃的泥胎，等它风干，然后一层一层地往泥胎上糊纸，待把纸糊到一定的厚度晾干后，用一把小刀，把厚纸胎从后脑顶部，从上往下划开，把纸胎取下来，把划开部分粘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纸胎，再在上面描眉画眼涂上颜色，笑吟吟，憨态可鞠的大头娃娃的道具头就做成了。记得那些日子，同学们每天都饶有有兴趣地围着看着，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盼望大头娃娃快点做好。儿童节那天，在操场上，表演的同学戴上大头娃娃，尽情地扭啊！扭啊！让人忍俊不尽，逗得老师同学们笑声不断。

孙慧老师喜欢唱歌。他唱的《嗄达梅林》，深沉悠扬，我们特别喜欢听。他还喜欢打篮球。三步上篮命中率极高。孙老师还有一个绝技，就是雕塑。记得他任我们班主任那年，他让班里每个人画一张画给他，谁画的什么东西他就用泥捏什么东西送给你。记得我画的是一只肥肥的大鹅，我就得到了一只泥捏的肥肥的大鹅。我们班长于俊德画了一个牧童，吹着横笛，坐在一块岩石上，孙老师果然就捏了一个牧童，吹着横笛，坐在岩石上，让我们同学们惊叹不已。

还有一位老师向恩博，擅长朗诵、讲故事，嗓音非常好听，他经常给我们讲故事，也组织同学们开故事会。有一次他给我们讲《古丽雅的道路》这本书，讲到苏联女英雄古丽雅小时候学习的时候，说古丽雅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最快乐的事情，是功课做完以后。记得向老师讲完这句话以后，又特别把声音提高，大声说了一遍古丽雅说：“最快乐的事情，是功课做完以后！”古丽雅的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从此，我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功课做完，寒暑假时，也是先把假期作业完成，这个习惯，多年一直延续下来，从未改变过。那时向老师刚结婚，新娘是一个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的漂亮姑娘，他们的新房在办公室的外间，也就四五个平方的样子，有时有学生淘气，没有地方去，也会被临时发配到他的宿舍里反省。如此简陋的住处，是现代人不可想象的，然而老师们工作的倾情和认真，却是十分可敬的。

记忆中向老师还教过我们制作皮影戏《乌鸦和狐狸》，这是小学课本中的一篇寓言故事。屏幕是老师自己制作的，老师分配我们制作的是大树，狐狸，还有鸟鸦。我的任务是做狐狸，先在硬纸壳上画出狐狸的各个部位，再用小刀刻下来，然后用线把它们钉起来，使各个部位都能够活动。表演时老师还安排了配音同学。演出的时候，看到屏幕上映出的画面活灵活现，同学们都惊喜地欢呼起来，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还有这样一种艺术形式，觉得非常的神奇。 

还有一位指导我们舞蹈的女老师南国香，皮肤白晰，细眉细眼，身材曼妙，走起路婀娜多姿似风摆杨柳。还记得有一位年轻的杨老师，整天乐呵呵的，他好象就代表了快乐，见到他，你就会跟着开心起来。杨老师爱唱歌，我们听到的是西部歌王王洛宾的《达坂城的姑娘》和《掀起你的盖头来》 。调皮的学生会拍着他的肩膀喊大哥。

记忆中还有一位教体育的大刘老师刘益寰。据说大刘老师曾经是军人，他是国家二级劳卫制奖章获得者，篮球打得非常棒，个子高高的，担当后卫，善于摘篮板，摘到手就是一个远抛！刘老师每次给我们上体育时，精神头十足。他喊口令的语调很特别，立正的正字拖得很长，而稍息两个字则特别的短促，更有意思的是，他的关于立正姿势的表述，一气呵成：头正颈直，两眼平视，目视前方。两臂自然下垂，五指并拢，食指贴于裤缝。两脚尖岔开六十度。讲完之后就是啪的一下，干净利落的立正姿势示范动作。这段表述，至今我能倒背如流，说来有趣，我后来在连队教学的时候训练学生，还真派上了用场。

印象最深的老师，应当是我的三，四年级的班主任任俊老师。任老师中等身材，齐耳的短发，左右发际上都别有一枚黑色发卡，架着一副近视眼镜。表情经常是很严肃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任老师原来在北京就是小学教师。她曾经组织我们和她在北京教过的班级同学互相通信。有一次，她在周一校会上给我们讲“死刑犯临刑一口奶”的故事，清楚记得，任老师讲时神情异常严肃，同学们静静地听着。我当时就听懂了，家长从小就不可以溺爱，姑息纵容孩子的错误，否则会酿成大祸。我当时还想到，我们小孩子从小就不可以做坏事。多年以后，同学们每每提到任俊老师，都一致认为，这是一位最像老师的老师。

记得三年级时，我忽然发现长篇小说比电影有意思，在长篇小说中，人物想什么，都清清楚楚写出来，不象电影，人物想什么需要你自己分析，这一发现让我兴奋不已，于是迷上了长篇小说，一发而不可收拾。就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把书带到学校交换着看，一部接一部地看。一天。刚走进校门，就被任老师叫住了，她说：“拿出来！”挺严肃的样子，我慢腾腾地从书包里取出小说，递给她，站在那儿，心里忐忑不安，揣摩着老师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会不会没收？！长篇小说不能看了？！我不太敢直视她，生怕我担心的事情发生。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我壮着的胆子抬起头，看到任老师在那里认真地看呢，好像已经进入书中的情节了。我心里乐了，老师也爱看书！又过了一会，老师发现我还站在那里，把书还给我，什么话也没说。没鼓励我继续看，也没说不让看，但我从她的神态中早已捕捉到了答案，还用明说么！打那儿以后。我们看长篇小说再也不掖着藏着了。整个小学阶段，我们把能找到的红色小说都看了个遍，爽啊！任老师聚精会神看书的神态，至今在我脑海中还很清晰。

记得有一年下大雪，早晨到了学校，我们马上就想着赶紧扫雪，不知哪个学生开的头，攥了个雪球在地上滚，雪湿而粘，雪球越滚越大，同学们看到后纷纷仿效。一时间，所有的学生都在操场上滚起了雪球，滚到后来一个人推不动，就两个人一起推，不知什么时候起，老师们也都跑出来，加入了滚雪球的行列，一时间满操场老师同学们都在滚雪球，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老师瞬间也都变成了孩子，忘情地玩了起来。大家把滚得超大的雪球一直推到校门外的马路边。就这样，没用一锹一帚，操场被就粘沾得干干净净，操场上的雪都变成了校园外马路边摆放着的一个个硕大雪球，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立在那，蔚为壮观，多年以后想起这个场景来，还是让我开心不已。

那些年，那些个日子，在那个小小的四合院校园内，有着十几个性格迥异，却有智慧有趣味的老师，带领着二百来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度过了一段最为快乐的时光。这就是我最美的童年记忆。都说小学是学生时代的摇篮期，那么，这个摇篮被我们敬爱的密办小学老师，打扮装点得美丽又舒适，那摇篮曲，又是那么的声声入耳，温暖动听。

怀念你啊，我挚爱着的密办小学！真想你们啊，我可爱的发小、同窗小友们！真想你们啊，我敬爱的密办老师，我会终生铭记你们的！

张素秋作品：

◆紫薇歌

◆我看到牛哭了

◆记兴凯湖农场子弟学校老主任邰恩鸿的最后日子

◆张素秋短诗选

◆被染绿的密山 ▏ 六十年前的儿时记忆

◆记我与恩师董显英老师

◆大兴凯湖，我是你待嫁的小新娘

◆张素秋：妈妈味道的饺子

◆张素秋：萍水相逢的温暖

◆张素秋：我的母亲

◆张素秋短诗选（二）